专访翁诗杰

失去党官职只不过摔一跤 翁诗杰感悟人性善恶
2010/07/04 5:45:09 PM
●南洋商报 许国伟 辜丽芬 专访翁诗杰


翁诗杰：这段党争期间发生的事，让我保留待日后写回忆录，赚点稿

（吉隆坡4日讯）马华前总会长拿督斯里翁诗杰说，3·28马华重选，自己确实后市看起；而输掉党选，本身也有值得检讨之处，关键是上任以来短时间内开辟的战线过多。

在马华重选结束百日后，翁诗杰接受《南洋商报》专访，侃侃谈起自己政途中两场大战，分别是双十特大及重选。

坚持本身后市看起

对于自己最终在总会长职重选三角战中得票578票，他说自己确实是后市看起，只是选战到最后发生什么变化，他心里有数。

“之前我听了很多各种各样的说法，说我两百、三百票，说我陪跑，我都没有吭声，你说我不了解整个选举机制吗？一般人的心态和竞选手段吗？就像武侠小说那样，同门师兄弟的比试，你都知道谁出手会狠，谁如此这般，我都心里有数，但是我没有退缩。”

他说，对于失去党职及官职，不是自己故作轻松，而是自己一路走来坎坷，这也只不过是摔了一跤。倒是过程中让他看得出人性，感悟出人性善与恶。

同时开辟太多战线

“政治圈子里面，人与人的关系，普遍是建立在利害关系上；章回小说里的义，已所剩无几。”

谈到失败原因，他认为是自己短时间内开辟太多战线。“我同一时期必须承接上一任留下的几个案件，包括蔡细历纪律案件；第二，新旧首相交接，人事布局，不尽然在掌控之中；巴生港口自由贸易区（PKFZ）的战线也是同一时候开的。”

至于外界对他的评价，他颇有“毁誉由人”的心态。

“你说我最烂，我就是，我如此这般吧！我不必澄清，我是我，我对得起我的良心。”

还不够资格当岳不群

马华党争期间，翁诗杰频频引用古龙的武侠小说调侃时局，让人印象深刻。

那么，在古龙及金庸的武侠世界里，有这么多的代表性人物，纵不把酒，且听他来论一论英雄。

问：如果让你从武侠小说里选一个人物来代表你，你会选谁？

命运坎坷似狄云

答：选择武侠小说里的人物，最深得我心的有两个，一个是《笑傲江湖》里的令狐冲。另外，就是《连城诀》的狄云。

问：狄云？他的经历很坎坷啊！

答：我不懂别人怎样看，我在看小说时，会作很多联想，从他坎坷有时会联想到自己，我也是一路走来坎坷。

问：不过在党争期间，有人认为你是岳不群？

答：岳不群……我想我还不够资格吧？真正的岳不群，应该是“昭然若揭”。

（这段访谈，就在笑声中结束。）

党争的启示 政治圈没道义

6年的马青总团长、3年的马华副总会长、1年半的马华总会长任期，翁诗杰越攀上政治高峰，他的任期就减半。

从低潮走向高峰，再从高峰跌下，失去总会长和部长官职后，翁诗杰只是一名马华的班丹区国会议员及普通马华党员（翁诗杰语）。

做人圆融也没用

回首过去一年半，他以“顿悟”形容在政治圈里的现实，因为他发现原来“圆融”不尽然有用，在他眼里政治圈也根本没有道义。

问：当选副总之后，你说人变得圆融些，做了总会长之后又有变吗？

答：当时确实是要往圆融方面过渡，但是我也觉得，即使这样的改变，要做起来并不如想像中这么顺利。因为很多时候，你的下意识里面有些事情，只要没有伤到你基本原则都可以大而化之。可是在一些人的心目中，可能不这么想，可能会把事情扩大，扩大打击面。

今天我也不需要喊冤，点点滴滴在心头，有时面对自己的时候不无惆怅，我是这样认为，第一我从小经历的是逆境中求存，我学会一样东西，不要动不动就诉苦，要诉苦也无处可诉。

这也可能是我值得检讨之处，有些东西压下来，没有及时把真相还原，成为有心人进一步曲解为另一种现象，这是很不幸的。政治圈是一个是非圈。这是所谓的“创造性模糊”，没有底线，早晚不一，你不觉得很恐怖吗？

有时间调养身体

问：那么，你觉得你自己有变吗？

答：有，我对我自己的评价是多了几分沧桑，值得一提的是，其实我上任不久，就扛上PKFZ，长达半年的时间，我无处求援，在部门里面，虽然身为部长，但在这案子上，我无法在6至8个月内，获得所要的资料。

后来把专业领域的佼佼者引出来，好不容易收到一些资料，一两箱的文件和档案，要好好自己消化，我记得在长达6个月的时间，我每天得熬夜，参与官方和党团的活动后，回到家里的晚上11点至凌晨3点，都在阅读文件，这样的日子长达半年之外，确实对我的健康构成伤害。

问：如今是否有塞翁失马，焉知非福的感想？

答：至少我可以休息调养我的身体，那时抢时间夜以继日的工作，造成健康伤害这么大。现在多点时间休息，整个生涯重新规划，作息时间要调整，其实也不尽然早睡，我习惯看夜新闻。

从双十特大谈起 没好好消化古龙败笔

马华双十特大，那一场惊心动魄，尔虞我诈，最后朋友变敌人，敌人变朋友的“超高潮”情节，让大家看得目瞪口呆。

从“输一票就走”到“输了不走翁”；从“砍蔡”到“抱蔡”；从高调宣布“一个马华一个团队”到翻脸痛斥“阴谋逼宫篡位叛徒”，最后连急转直下的大团结方案也破局，马华爆发最严重的党争。

回首当时，环顾现今，翁诗杰是怎样一番心情？他为什么会做出一个又一个，让大家都意想不到的决定？真的是他不按牌理出牌的个性使然吗？或是，一切都是策略所需？

他接受《南洋商报》副新闻编辑许国伟及记者辜丽芬专访，一切的一切，还要从双十输了14张票开始……

问：双十那天，当知道投“总会长不信任票”提案中输了14张票，你刹那间的感觉是什么？

答：五味杂陈……我也看到现场一些情景，一些人的大小动作，尽收眼底，从积极面来看，人生不常有顿悟。

问：双十之前，你怎会说“输了一票都会走”这样的一句话呢？

答：当然有原因，如果今天要道出原委的话，肯定会牵涉到好一些人。我也说过，我没有必要去针对第三者。

早写好辞职信

问：在战略上这不是明智的做法。

答：对，完全同意。不过，很多时候事出都有因，政治上有一定的保留，即使是团队什么的。我看古龙的书看得多，却没有好好消化。败笔！败笔！

问：有人给你这样的建议？

答：这是真有其事，到今天我还没有对他们狠批，反而他们自己本身……说得不好听是心虚。

问：如果让你重新选择，双十特大成绩出来后，你会选择辞职走吗？

答：辞职信都写了，如果没有辞职的意愿，写来干嘛？我当时人在曼谷，如果那班人再多虚情假意，再骗我一次的话，那信真的交上去了。这里头真正的原因是，14号晚上发生日航酒店事件，不承认是他们的事。

盟友临阵爽约

15号早上，他们原本说要来，却都爽约了；到了15号的中午，差不多开会了，形成楼下一群党员挽留我，楼上的人要我走的局面。

当天现场的事情，我历历在目，我没有宣布不辞职，我的决定是我们准备下一场特大，交给代表作个选择，是否重新选举，或给现任领导层继续领导。当时却遭到一些人反对，这些人摇身一变成为重选的推手。

问：一些人批评你在委任中委这部分，其实没有让你增加优势，反而造成你领导上的难题。

答：在委任人事布局方面，我必须承认，当时毕竟也有党内需要派系整合的时候。如果你百分之百，对人深信不疑，依循这规则去做，包容原不属于你本身派系的人马，同时你又加上相信“用人勿疑，疑人勿用”的话，这个当然会祸起萧墙。

政治圈太真会吃大亏

问：在走与留之间，你用了多长的时间来作决定？

答：其实，当时的情况好一番挣扎，13号我已把信写好了，也交待了一些事情；14号，我立即见所谓曾经是一伙儿的党领袖，我想至少总需要交流，我也没有太大的猜疑，只是心生纳闷；到了第二天中委会开始，我看到整个事情的脉络，我必须在刹那间作决定……我不敢说电光石火之间（总之就是很短时间）。

问：倒底是什么原因，让你下定决心与蔡细历合作？

答：也不是说喜欢或不喜欢，当时的情景是，过了双十之后，你本身还有什么选项？这个党要怎样走下去？这个党要走下去……当时我也搬出总会长权力，指示开另外一个特大，对双十作更清楚的诠释。

问：2008年10月18日上午，蔡细历当选了署理，他在台上先致词，他说懂得怎样做老二，他会和你配合。台下都响起代表的掌声。接着，轮到你以总会长身分上台的时候，没有直接回应他的喊话。从那一刻开始，就传你们两人不咬弦，如果重新选择，你会不会发表两人可以合作之类的话？即使是政治语言？

答：这个或许你说得是对的。坦白说，我何尝不知道他那个是外交辞令、政治语言，正因为我多年来不屑这种务虚的政治语言。我看或许，这反而是构成我不利之处。因为天下之大，喜欢听甜言蜜语的人比比皆是，我又何必执着于求真呢？

问：如果时间可以倒流，哪一些事你不会做，哪一些事你会做？

答：时间倒流是不可能，这可能跟我文学性格有关，我相信什么是真善美。就等于说，如果在政治的实践上，在权谋术数的圈子里，太过于求真的话，你不但会吃大亏，同时你会痛苦万分。

没有干预媒体 有人“揣摩圣意”

翁诗杰否认在党争期间指示及干预马华党营媒体《星报》及988电台，使言论偏向他一方，但他不否认有人“揣摩圣意”。

他说，他从来不相信“造神”及媒体粉饰的作用，但自己不诉苦的个性，确实让人无法猜透他的想法，不排除“身边人”想要为他分忧，却制造更多的问题。

问：你在当总会长的时候，你都在马华旗下媒体988电台及《星报》，安排一些人进去？

答：任何一个新领导层，包括蔡细历，上任时都会有自己的人事布局，他的人事布局不是来得更凶猛吗？我当时不是撤换，而是增加3位，其他都是前朝的，这是有事实根据的，我只是多增添3位。（注：三人是许志国、黄明来和黄莉娥，前两人进入《星报》担执行副主席及执行董事，黄莉娥进入988担任CEO）。

问：因为这样的布局，使人们质疑988和《星报》的公信力，包括后来连王乃志都公开的批评这两家媒体为个人服务。（注：王乃志在3月25日指翁诗杰安插本身的亲信担任星报及988最高执行员，甚至聘请一些属意的时评人担任节目主持人，执行吹捧自己、中伤他人的个人议程）

不信造神

答：988我才上两次，我从不喜欢（干预）每一天运作，要说所谓只为总会长服务，如果问我，第一我不相信。有些话非得要说的话，不必刻意的安排，我会跟各报媒体讲。

问：那是说你从来没有下指示，但为何给人感觉说，《星报》和988在党争期间，完全偏向你这边。

答：我不至于要报章天天为我涂脂抹粉，这叫作造神，我不相信造神，说你再好的话，你今天也不能够把所有媒体，包括网络媒体，要求同一口径，你知道不可能，你做来做什么？

问：那段时期，有特别照顾你的新闻？

答：实不相瞒，我曾有一两次这种非正式的谈话，我有表达我的意见，没有这个必要；不过，我同样不认同，某一两位领袖，明明白白确实是存在的客观事实，失言事后想灭火，希望媒体刻意盖掉，当媒体据实报道的时候，你就大发雷霆。

当我说不干预的时候到什么程度，当我被诬告拿了张某1000万的时候，我到反贪会接受盘问的新闻不能出街？没有嘛，全部都有出，主流媒体，党报照出，只字不漏。

问：你说很清楚没有下指示，也没有干预（马华的媒体）？

答：老老实实，老朋友不怕说，过后也听了一些，当然朋友，第三者，党内不相关的，我当然也有过问一次，有些时候，也不需要，不需要这种动作。

不懂诉苦

问：当时有流传一些名单，有些人不能上《星报》，有些人不能上988节目。

答：老实说，没有。

问：那么，是不是有人揣摩圣意？

答：揣摩圣意……有，事后，历代都有，那是真的，那是3几个月后，我才听到。那时我听到很纳闷，需不需要这样子啊？不需要吧！老实讲，我打从骨子里不相信这东西，你不相信的事，做来干嘛，但我们也不能跟全世界讲我不相信这套，人家以为你发傻。

揣摩圣意的做法最防不胜防，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做什么，难道你天天问他，即使他有他也不会跟你说。

问：你与团队的沟通出了问题，他们只能揣测你的意思？

答：有些东西必须承认，我从小不会遇到一些事情诉苦，这个有好有不好，你一个人承受得了多少，你总要找人商量，你不商量时，人家就会揣测，他以为跟你分忧，但其实是帮你制造更多问题。

问：有人说，你做了总会长后变了，你怎么看？

答：有人刻意大作文章是事实，加上你刚才所说的揣摩圣意，不代表我本身的意旨，别人做了，最终也莫名奇妙的成为我授意。

再战江湖 “有人要我销声匿迹”

双十特大之后，就有传闻指翁诗杰会过档民联，不过他没有。

3·28马华重选后，传闻会过档民联，他还是没有。

那会不会再选总会长？嘿嘿！答案比“没有”含糊多了。

问：你会过档民联？

答：到处杨梅一样花，至少我忠于我自己，我对自己的信念，你说没有政客，机会主义者，两边都有，只是烂得多和少的程度而已，你以为另一方就是完美无瑕吗？我不相信。

问：现在大家都在猜想，你会再度竞选总会长吗？

答：这个问题我倒没有真正的思考，整个国家的政局都瞬息万变，这时候还是言之过早。我没有说肯定选或不选，不过，好一些要我销声匿迹的政治动作倒是层出不穷。


马华党争演进表

2009年8月26日 马华会长理事会接受纪律委员会的建议，开除蔡细历，爆发党争。

2009年8月27日 救党委员会收集中央代表签名召开特大，恢复蔡细历党籍和向翁诗杰投不信任票。

2009年8月31日 翁诗杰援引总会长权力，宣布召开特大。

2009年9月11日 蔡派提呈921名中委要求召开特大的签名，最后翁蔡协议特大“二合一”。

2009年9月19日 翁诗杰接受英文报《星报》专访，扬言“输一票就走”。

2009年10月8日 翁诗杰上988“早点说马”节目接受专访，谈促成特大始末及不留情面抨击蔡细历。

2009年10月10日 特大成绩揭晓，翁蔡齐走。

2009年10月15日 翁诗杰要召开另一场特大，让代表决定是否重选。原本同一阵营的廖魏等被冠上“逼宫派”，党争进一步恶化。

2009年10月22日 翁蔡声称获得首相的祝福之下，宣布“大团结计划”。

2009年10月29日 16名中委要求开特大，以便重选中委会。

2009年11月18日 翁诗杰改组会长理事会，撤换廖派的6名会长理事会成员，魏家祥及周美芬泪洒记者会，激发召开1128特大的攻势。

2000年11月19日 纳吉会见了翁蔡廖三个派系，同意以重选解决方案化解马华党争。26日廖派领袖宣布11.28特大取消，改以汇报会形式进行，两天后签下没有志期辞职信。

2010年3月4日 蔡派8人正式辞职加上廖派之前的13人，凑足重选中委会最低门槛促成马华重选。

2010年3月28日 马华重选，蔡细历以901票，在三角战中打败黄家定及翁诗杰，成为新届总会长。